2008年参阅案例：何小利诉刀郎侵犯著作权纠纷案

要点提示

著作权保护作品的独创性，也就是保护作者独创的思想表现形式，而不保护作品被表达的思想和情感。

案例索引

一审：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（2005）西民四初字第039号（2005年4月18日）

二审：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（2005）陕民三终字第14号（2005年8月31日）

案情

原审原告（上诉人）何小利

原审被告（被上诉人原审被告）罗林（艺名：刀郎）

上诉人何小利于2002年6月16日作词，创作了《披着羊皮的狼》（以下简称：《何太极版狼》），委托西安市音乐家协会人员为该歌词谱曲。2003年12月18日由歌手高振东演唱，并将其制作为可下载播放的MP3，发布在“西部星空”网站。2004年12月10日， 何小利发现在“搜索”、“百渡”网站上以“刀郎”为词曲作者，由谭咏麟演唱的歌曲《披着羊皮的狼》（以下简称：《刀郎版狼》）。 何小利经对两首歌词对比认为， 两首歌曲的作曲差异较大，但从主题、情节、结构、语言表达方面《刀郎版狼》的作词与《何太极版狼》的作词严重雷同，系剽窃、抄袭、篡改《何太极版狼》而产生的，遂向一审法院起诉罗林侵犯了其著作权，请求法院判令罗林（刀郎）：1、停止侵权；2、赔礼道歉；3、赔偿其经济损失。法院审理中上诉人何小利及被上诉人罗林对各自创作的《披着羊皮的狼》两首歌的歌词真实性均无异议。

上诉人何小利创作的《披着羊皮的狼》的歌词为：那天我来到你的身旁/告诉你我原本是匹狼/我的家乡应该在草原/应该学会奔跑融入苍茫/此刻我想起了我的家乡/传说的草原绿色茫茫/我的家乡已是一片荒凉/没有牧羊姑娘变了模样/可我真的不愿意成为一匹狼/可我心甘情愿作只小羊/我喜欢你用皮鞭轻轻的抽我/依偎在你怀里听你轻轻的唱/可我真的不愿意成为一匹狼/可我心甘情愿作只小羊/我喜欢你用皮鞭轻轻的抽我/依偎在你怀里听你轻轻的唱/此刻我想起了我的家乡/传说的草原绿色茫茫/我的家乡已是一片荒凉/没有牧羊姑娘变了模样/可我真的不愿意成为一匹狼/可我心甘情愿作只小羊/我喜欢你用皮鞭轻轻的抽我/依偎在你怀里听你轻轻的唱。被上诉人罗林2004年11月创作的《披着羊皮的狼》的歌词为：我小心翼翼的接近/怕你在梦中惊醒/我只是轻轻的吻你你别担心/我知道想你在一起并不容易/我们来自不同的天和地/你总是觉得和我在一起是漫无边际阴冷的恐惧/我真的好爱你我愿意改变自己 /我愿意为你流浪在戈壁/只求你不要拒绝我/不要离别不给我风雪/我真的好爱你我愿意改变自己 /我愿意为你背负一身羊皮/只求你让我靠近/让我爱的相偎相依/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/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/我抛却同伴独自流浪/就是不愿意别人把你分享/我确定这一辈子都会在你身旁/带火热的心随你到任何地方/你让我痴，让我狂/爱你嚎叫还在山谷回荡/我确定你就是那我心中如花的羔羊/你是我的天使是我的梦想/我搂你在怀里，装进我的身体/让你我的血液交融在一起/你确定看到我为你披上那温柔的羊皮/是一个男人无发表露的脆弱感情/我有多爱你，就有多少柔情/我相信这柔情定能感动天地/。上诉人何小利认为被上诉人的歌词中的1、5、8、12、13句及歌词后半部分与何小利在先创作的歌词中的1、2、3、4、9、10句相似，表达形式、表达意思雷同， 系剽窃、抄袭、篡改而产生，已构成侵权。被上诉人罗林认为，其自己创作的《披着羊皮的狼》是独立创作完成的，歌词名称源自古希腊寓言故事中“披着羊皮的狼”。歌词中没有一句与何小利创作的歌词相同的，不存在侵犯上诉人何小利的著作权。

审判

一审法院认为：原、被告各方对各自创作的《披着羊皮的狼》歌词不持异议。依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》第十一条的规定，双方对各自创作的作品依法独立享有著作权，应受到法律保护，任何人不得损害原作品著作权人的权利。对原告诉被告作品侵犯其著作权一节，通过对两作品的比较， 从两作品的文字表达方式、结构部分的对比发现，两者没有相同、重复之处。现原告诉请被告立刻停止侵犯其著作权的行为，、请求赔礼道歉、赔偿经济损失之主张，没有事实及法律依据，本院依法不予支持。遂判决驳回原告何小利的诉讼请求。诉讼费由何小利承担。

一审宣判后何小利不服，向二审法院提出上诉。上诉的主要理由是：1、原判决对是否构成侵权的评判标准有失全面，且适用标准偏低。（1）原判决对是否构成侵权的评判标准有失全面。歌词作为特殊的文学艺术载体，以具有短小精悍、简洁动人、高度概括的鲜明特点而有别于其他体裁作品。人民法院在审理歌词侵权案件时，应结合这种特殊艺术体裁的特点，综合评价两首歌在主题、题材、情节、结构、语言表达、创作手法、描写技巧等多方面是否具有相同性和相似性，正确判别被上诉人的作品是否构成侵权。而原审判决仅仅对两部作品的文字表达方式和结构进行了简单对比，就以点带面认定被上诉人的作品不构成侵权显然有失全面。（2）原审判决对是否构成侵权的评判标准偏低。判别作品是否构成侵权，应当依据侵权作品的表达是否和原创的作品构成实质相似。才能得出作品是否侵权的结论。而原审判决仅在比对文字表达方式和结构两方面后，就以两部作品“没有相同、重复之处”为评判标准，认定被上诉人的作品不构成侵权，其判别标准显然偏低。对比上诉人和被上诉人的两首歌词，上诉人认为， 《刀郎版狼》的主题、题材、情节、结构、语言表达、创作手法、描写技巧方面与《何太极版狼》严重雷同，应属表达实质相似的两部作品，《刀郎版狼》系剽窃、抄袭、篡改在先形成的《何太极版狼》而产生。2、原审判决适用法律错误。 原审判决在对行为性质认定错误的基础上，错误地将《刀郎版狼》认定为具有独创性的作品予以保护，适用法律亦显然错误。《刀郎版狼》因系抄袭剽窃形成，而不具有“独创性”，不应当受到法律保护。

被上诉人罗林答辩称：上诉状陈述的事实与理由，系被答辩人的主观臆断及对著作权法相关规定的曲解，其上诉请求完全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。答辩人创作的歌曲《披着羊皮的狼》是答辩人自己独立创作完成的，歌曲名称源自古希腊寓言故事。

答辩人创作的歌曲《披着羊皮的狼》与被答辩人创作的歌曲《披着羊皮的狼》，歌词部分没有一句是相同的。显而易见，答辩人并未抄袭被答辩人的歌词，更未侵犯被答辩人著作权。答辩人认为，一审判决事实清楚，适用法律正确，请求法院依法驳回被答辩人的上诉请求，维持一审判决。

二审法院认为：上诉人何小利于2002年6月独立创作了歌曲《披着羊皮的狼》，其著作权依法应受到《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》的保护。现其认为罗林的歌词与其歌词相同，遂诉罗林侵犯了其著作权。经本院审查认为，何小利的侵权诉讼没有法律依据和侵权事实依据。首先，我国《著作权法》对著作权的保护原则，主要是保护作品表现形式，不保护作品被表达的思想和情感。因此，任何作者对相同的题材都有权以自己的表现方式进行独创。罗林的歌词《披着羊皮的狼》与何小利的歌词《披着羊皮的狼》表现的题材相同或相似，但表现的方式不相同，不影响各自著作权的取得。上诉人关于应从两首歌词的题材、情节实质内容等方面的相同性和相似性，来判别是否侵权的上诉理由，没有法律依据，本院不予支持。其次，我国著作权保护的作品，是具有独创性质的表现形式，即作品是作者独立创作完成的，而不是抄袭他人来的。有无独创性是法律保护的关键。歌词以短小精悍的方式，来表达作者的思想和情感，但仍属于文字作品，司法实践中文字作品一般应该从作品的文字数量上的相同是否较多，来判定是独创还是抄袭。经本院对两者歌词进行对比，没有发现罗林创作的歌词与何小利创作的歌词有相同语句。两首歌曲名称相同，被上诉人提供其取材《伊索寓言》的证据，因此，上诉人何小利提出罗林剽窃、抄袭其歌词构成侵权的主张亦证据不足。综上，上诉人何小利的上诉理由不能成立，本院不予支持，原审认定事实清楚，适用法律正确，应予维持。依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五十三条一款（一）项之规定，遂判决：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。二审案件受理费1000元，由上诉人承担。

评析

本案涉及的焦点问题在于：罗林的歌词《披着羊皮的狼》，是否抄袭、剽窃何小利的歌词，是否侵犯了何小利《披着羊皮的狼》歌词的著作权。

毋庸置疑，何小利的歌词《披着羊皮的狼》系其独立创作完成的，并经谱曲演唱公布于众，其著作权依法应受法律保护。罗林创作的同名歌词《披着羊皮的狼》是否构成对何小利著作权的侵犯，关键在于判断罗林的作品是否是独创的。如果是独创的就不构成侵权，反之就构成了侵犯他人著作权。这个判断原则和我国《著作权法》的规定是相一致的。我国《著作权法》第三条明确规定了著作权法调整的客体，是各种形式创作的文学、艺术、和自然科学、社会科学、工程技术等作品。显而易见，有形作品是著作权法保护的对象。而构成著作权法保护的有形作品，又应当具备独创性和可复制性两个要件。所谓独创性，指的就是由作者构思，由作者自己的表现形式独立创作完成的作品，而不是抄袭和剽窃他人的。因为人类社会自然条件的相当，人们关心问题的趋同性，使不同的作者对同一主题可以用不同的方法表达，因此文学作品在题材、表现方法、内容等方面的趋同是屡见不鲜的。只要是作者独立完成的，就应该受到法律的保护。所谓可复制性，指的就是作者的构思及思想感情要有载体，形成作品，并且能够以某种有形形式复制。如果仅是作者的思想而没有一定的表现形式外化，形不成有载体的作品，人们看不见、摸不着、也无法复制，也不是有形作品。因此，再好的构思、只要不能形成有载体的文学作品，就不能成为我国著作权法保护的客体。独创性和可复制性决定了我国著作权法保护的原则，这个原则就是仅保护作品的表现形式，不保护作品被表达的思想和感情。本案罗林的歌名尽管与何小利的歌名名称相同，表现的题材也相同，表现的思想感情也相似，但是著作权法只保护形式，不保护内容与实质，任何作者都可以 以 不同的文字表达方式，表达同一思想情感，表达同一实质内容。因此，文字作品的抄袭和剽窃，严格的是指将他人创作的作品的全部或部分当作自己的作品发表。司法实践中，一般是将原著作文字与剽窃和抄袭的作品加以比较，如果被控侵权作品在文字上完全一样的部分较多，达到一定的数量，则可以认定剽窃和抄袭。本案，一、二审经对罗林的作品和何小利的作品进行对比，没有发现罗林创作的歌词与何小利创作的歌词有相同的语句。两首歌词名称虽相同，但被上诉人亦提供了其取材《伊索寓言》的证据，因此，上诉人何小利关于被上诉人罗林抄袭和剽窃了他的歌词的上诉理由，没有事实依据。按照著作权法的规定，任何人都有以相同的题材进行创作，表达相同的思想感情和实质内容的权利。上诉人何小利关于应该从两首歌词的题材、情节等方面来判断两首歌词实质内容上的相同或相似，来判定罗林的歌词构成侵权的上诉理由，不符合著作权法 的保护原理，没有法律依据。二审驳回其上诉，维持一审判决是正确的。